先給家裏回過去，電話響了卻沒有人接，譚頌確認了附近，離家不遠，也顧不上坐車，直接跑回去。

電話還是沒人接。

跑回家，家裏沒有人。

一切都維持著他下午出門時的樣子，沒有人，就像是他出門時父親沒有回來，可是他親眼看著他換了鞋進去，親眼看著的。

譚頌握著手機，卻不知道該給誰打過去，他現在能告訴誰這些事？

不！不是！

他們只是沒在家！

重新出門，父母愛去的地方就那麽幾個，很快就找了遍，認識的阿姨都說今天沒看到父母去，他們去哪裏了！

譚頌坐在路邊，頭頂的路燈很亮，更顯得腳下陰暗。沈依依走了，父母也不見了，譚頌以為上個月沈依依失蹤讓自己足夠痛苦了，現在才是真正的痛苦。

有人坐在身邊，輕聲問：“譚頌，你想不想見沈依依？”

是季林。

譚頌看著他，茫然的望著馬路上依舊沒有停歇的車輛，想不想見沈依依，他不知道，他手機裏最後收到的信息，如同那時等到沈依依回來他才收到她的信息……

他不回答，季林也沒有再開口，和他一起望著馬路上的車輛，離兩人十幾步遠的樹下，站著個少年，是李煦。

李煦奇怪的望著前兩天才去過店裏的男人，今天那個女人沒有和他一起，袁靖叔叔說那個女人走了，請季林幫忙找到她。

季林能幫上什麽忙？李煦不屑，還不是就會講一堆誰都懂的大道理，豬都比他勤快。

不過季林能因為袁靖一個電話就出來，他到底是為了那個女人，還是因為袁靖？李煦沒把譚頌算進來。

“你知道怎麽去岐山？”譚頌問道，望著馬路上的車流突然想笑，不管怎麽樣他都要去，他要見沈依依，哪怕死也要見她！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呀！還怕什麽！

季林平靜的看他一眼，繼續望向馬路：“既然決定了，那就走吧，去看一看傳說中的岐山。”

作為眾神的居所，凡人信仰的終點，岐山曾經輝煌過，比仙人聚集的昆侖更加輝煌，但所有的輝煌都不會一直延續下去，當輝煌不能再上升時，就註定下降，沒有所謂平穩的時候。

現在的岐山無疑面臨著比當年被仙人打壓更大的危機，當年仙人認為他們沒有存在的必要，凡人卻毫不猶豫的奉獻出自己的信仰，讓他們得以生存下來，但現在連凡人都不需要他們了。

依靠別人的認同而存在的地方，衰敗起來尤為迅速。

譚頌跟著季林走過虛無的階梯，看見傳說裏威嚴的大門處，只有個睡大覺的生物，伏在地上呼嚕震天，附近只有它，沒有傳說中守衛大門的軍隊。

盡管多次聽沈依依講訴過神權式微，譚頌卻沒想到神權已經式微到連看大門的都只剩個不知名的生物。

“從這裏，一直往上，就可以看見月神。”季林站在一眼望不到頭的臺階前說道，看見譚頌按耐不住想要上去，伸手攔住他，“月神在岐山的地位便相當於當年的帝後，神權再式微，你這點兒神力也不夠。”

是的，不夠！

只踏上去一步，譚頌就感覺到沈重。

“不是所有神都有資格見到帝後，想要見，一憑實力一步步走上去，二憑恩澤被人擡上去。”季林解釋，最後一句話藏著莫大的諷刺。

“依依她可以上去嗎？”下意識的，譚頌問道，問完了抿緊唇似乎在後悔，而這時石階兩旁稀稀落落的出現了好些人。

不，他們不是人，他們是神！

譚頌看見他們身上的光輝，各種各樣的，比天上的太陽還要亮。季林卻像是沒看到：“青女雖然是小神，但天賦獨厚，如果不是神位殘破，也許有機會升為副神。”

神位殘破卻強行誕生出神靈，這個神靈本該先天不足，但因為還有山鬼，不僅彌補了那部分不足，還讓她比別人的人更好。

這個山鬼，可以說是大地抽取了最後的深藏孕育出來的。

譚頌不懂這中間有什麽差別，只從季林的話中聽出來，青女能自己走上去。

那麽沈依依呢？

“她有天澤。”季林的解釋更簡單，譚頌想起那顆靈珠，心底不知作何感想，在一眾沈寂的神的註視下走上去。

季林沒有踏上去，只是註視著他，目光的餘角落在眾神身上，慢慢勾起一絲冷笑。

這些家夥雖然是凡人的信念凝聚出來的，但似乎並沒有發現凡人中間的秘密，不過這樣也好，不知道才不會找麻煩。

才會這麽長時間都；老實的待著。

這條路看起來很長，走起來卻很短，譚頌數到一百下的時候就到了盡頭，季林所指的困難，在他踏上第二級臺階時就消失了，也許季林沒有發現，岐山破落到這種程度，哪還有力量來維持這些困難。

不過這些都沒關系，他只要見到沈依依就好。

石階的最高處，沒有人想象出來的宮宇樓閣，只有個神而已，和下面的神一樣散發著光。

“你來了。”她輕聲說道，眼角眉梢顫動，似乎有難忍的激動，卻沒有多說，轉身就往裏面走去。

譚頌急忙抓住她，手掌下她的手攥成了拳，緊緊的顫抖。譚頌沒註意，抓住她就問出了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。

“沈依依，兩年前你為什麽不救我？”

為什麽不救他？既然喜歡既然後來為此愧疚了那麽久，為什麽不救？為什麽跟他父母交換的人是黎雲淩？僅僅只是為了討她喜歡，就要犧牲他的父母？

“所以你懷疑我？”任他抓著自己，沈依依平靜的問道，眼底的疑問清淺，這樣就懷疑她的心意嗎？

她手上的顫抖消失了，攥緊的手指慢慢松開，眉梢恢覆平靜，只有那絲疑問還存在。

“我沒有懷疑你！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！”她突然的平靜讓譚頌感覺到不安，從下午就開始積累的不安洶湧發酵。

她總是不說，總是不說！

“因為我想要他們死！你是我的信徒，是我的！他們憑什麽搶走你！把你生下來之後他們就該去死了！”

沈依依低聲吼道，神情看上去竟有幾分猙獰，譚頌怔住了，抓著她的手不自覺松開，她抽回手，神情冷漠。

“現在我不需要信徒了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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